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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他狠狠瞪着她,彷佛巴不得一口吃了她,马婧在一旁看着心惊胆战,就在她以为自己和马摘星下一刻就要被朱友文扫地出门时,却惊讶听到他冷哼一声后,讥讽道:‘是吗?那么郡主这次最好说到做到!而非出自一时怜悯,随意施舍善意,又毫不在乎将之抛弃!’他拂袖大步离去,身上披风飞扬,怒意张狂。

    她愣愣看着他快步离去的背影,明显察觉他话中有话,却又不知他到底在暗示什么?

    他……似乎曾认识她?可她怎么都想不起,朱友文所有的一言一行,和她的过去有什么关连?

    *

    她没有想到,与他的第二次冲突会来得这么快。

    朱友文是她未来的夫君,她不想与他形同陌路,况且之前的确是她莽撞了,于是她收拾好心情,带着在街上采买好的礼品,前去见他,希望多少能讨他欢心。

    她初入府时就注意到,渤王府大厅内悬挂的字画,是前晋书画家索靖与卫瓘的书帖,之前她在京城街上特地挑了块端砚,本想做为见面礼,却没想到成了赔罪礼,她不由苦笑,该说自己真有先见之明吗?

    端砚乃四大名砚之首,刚质而柔,摸之如小儿肌肤,软温嫩而不滑,呵气研墨,发墨不损笔毫,广受文人雅士喜爱,前朝更有‘贡砚’之名,她选中的这块,深青带紫,天然石品斑纹雅而不华,更有一石眼,状如凤眼,晶莹有光,堪称罕见极品。

    文衍识货,一见那端砚,双眼便发亮,目光从摘星手中,再移到渤王手中,难得痴迷,直到摘星唤他,才回过神来,‘郡主。’

    ‘文衍,我知道你精通医术,不知道这本医书,你见过吗?’摘星递上一本书。

    文衍定睛一看,是王叔和的脉经,他自己虽也有一本,但马摘星特意迎他所好,还是让他颇为感动,内心一喜,忍不住就要伸手接过,却感受到后方传来一道冰冷视线,伸出的双手又赶紧收了回来,道:‘无功不受禄,郡主毋需多礼。’

    摘星却将书塞进他手里,道:‘你这说的是什么话?奎州到京城,这一路上都是你在照顾我们,也是你亲自诊断照料那位大叔,小小心意,你就别推辞了。’

    文衍只觉身后那道目光越来越冰冷,简直能冻死人,但再推辞,显然就是不给摘星面子,他拿也不是,退还也不是,很是尴尬,却又不敢转头看主子一眼。

    朱友文手握砚台,冷冷看着摘星又转向文衍身旁的海蝶,将一支蝴蝶发簪递给她,那发簪上的蝴蝶做展翅飞翔状,以数百根金丝缠绕而成,经过掐、填、织、编等多道工法,将冰冷的金属化为生动蝴蝶,蝶翼上施以点翠,蝶目则以一颗圆润珍珠剖半,分作左右两目,随着光线转变,虹彩流动,栩栩如生。

    海蝶虽出身渤王府,但朱友文不喜奢华,哪有什么机会见到这等专为女子制作的精致发簪,海蝶总是保持警戒的目光一触到那只蝴蝶便被吸引了过去,很是喜欢,但顾及主子心情,她也只敢让自己的目光稍作停留,随即低下头,恭敬道:‘多谢郡主,如此珍贵之物,海蝶用不上。’

    摘星却将那支发簪直接插在她的如云秀发上,赞道:‘戴在妳头上真是好看,妳就收下吧。’海蝶待还要推辞,见莫霄正含笑望着她,她狠狠瞪了他一眼,淡淡向摘星道了声谢。

    朱友文隐忍着怒气,看着她一一用礼物收买自己的手下,冷哼:‘郡主可真工于心计,一进王府就忙不迭笼络人心。’

    她早知朱友文不会轻易接受赔罪,不慌不忙道:‘殿下,我自知坏了不少王府规矩,下回绝不再犯,小小礼物,只为赔罪,还望殿下接受。’

    朱友文不再言语,能杀死人的目光一一扫过自己最贴身的手下,文衍与海蝶立即将医书与发簪放在桌上,莫霄则是一脸尴尬,朱友文瞪了他半天,他才干笑几声,道:‘郡主送我的是几坛好酒,我耐不住渴,回来的路上就全喝光了,要还,也只能等我去茅房了。’

    朱友文发誓,如果可以,他很想当场扭断莫霄的脖子!

    一个个都倒向这个女人,眼里还有没有他这个主子?

    ‘殿下,这些礼物都是我细细挑选,还望殿下能接受我的心意。’摘星又道。

    他目光狠狠扫过去,看着这个侵门踏户破坏他生活的小女人,近乎咬牙切齿,‘好,既然是送礼,收了礼后,任凭我处置!’他手一扫,砚台由他手中飞出,重重摔在墙面上,应声断为两截。

    文衍等人面上同时露出惊讶与心疼,惊讶的,是他们从未见过向来冷静自持的主子在人前失态动怒,心疼的,是怕郡主送他们的礼物,也会遭遇同样的下场,莫霄脸色更是难看。

    摘星见他在众人面前毫不留情践踏她的心意,亦是气不打一处来,但她还是压下怒气,目光直视朱友文,问:‘敢问殿下,是不是不管我做什么,都无法消除殿下对我的成见?’

    ‘此番赐婚,我因皇命,妳为利益,本就是各有所需,不必再演戏了!’朱友文冷冷回答。

    ‘婚约乃女子终身大事,我求的只不过是能与殿下和睦相处罢了!’她双颊通红,感到备受屈辱。

    这个男人为何要处处误解她、羞辱她?

    既然他这么讨厌她,又为何要答应娶她?

    难道仅仅是为了拉拢马家军吗?

    她深吸一口气,缓缓吐出。是了,这一切,不过就是各有所需,朝廷需要马家军,而她需要朝廷的力量为父报仇。

    他说的没有错,历来哪个皇子的婚事不是政治联姻?朱友文和她一样,不过都是颗棋子,但他也不能仗着自己身为皇子,处处贬抑羞辱她,皇子又如何?要知道,她背后可是整个马家军,两人若真闹到了皇上面前,还不知梁帝会挺谁呢?

    场面一时僵滞,马婧平日话多,此刻搜索枯肠也不知能说些什么圆场,文衍等人更是首次面对主子的家务冲突,自知此刻是外人,更不好出声,尽管他们都觉朱友文确是有些咄咄逼人,针对马家郡主简直是鸡蛋里挑骨头,看什么都不顺眼,但身为下人,他们哪敢出声?只是在心里不免倒向了马摘星几分,同时疑问重重:主子向来对周遭事物冷漠,却为马郡主屡屡失态,甚至心浮气躁,这到底是怎么回事?难道这两人过去发生过什么嫌隙吗?

    *

    马摘星带回渤王府的老人,自称叫林广,他喝了几帖文衍开的温补药方,当晚便清醒多了,隔日一早,摘星前来探望,林广激动得想下床跪谢,她连忙扶住老人细瘦的双臂,温言道:‘广叔快请起,不过是举手之劳。’

    摘星亲自倒了杯水,递给老人,问:‘广叔,您住外地何处?我可以派人送您回去。’

    林广见摘星虽衣着朴素,但举止高雅,谈吐不俗,更不嫌弃他落魄潦倒,知她来历一定不凡,不禁有些局促。‘小人……小人是亳州人,来京是为了寻找……寻找恩人,盼能见上一面,亲自道谢。但人还没找到,便已身无分文,不得已流落街头,幸得姑娘出手相救,大恩大德,实在感激不尽。’

    摘星淡淡一笑,道:‘广叔不用感激我,您该感激的应该是渤王殿下,这儿可是渤王府,事事都得这位王爷说了算。’

    ‘渤、渤王府?’老人脸色一白,民间流传渤王心狠手辣,残暴无情,他远在亳州也早有听闻,没想到今日却被救回了渤王府……

    见林广一脸担忧恐惧,马婧道:‘您别担心,这位可是未来的渤王妃,我们王妃向来热心助人,一定会帮您的!’

    ‘渤、渤王妃?’老人瞪大了眼,惊愕过度,竟一时说不出话来。

    摘星白了马婧一眼,柔声道:‘广叔,您别听她乱吹牛,我刚也说了,这里事事得要渤王说了算,我可没这么厉害。’

    正说话间,外头有仆人来报,说是二殿下郢王特地登府拜访,请马摘星一同前往迎接。

    摘星虽不想见到那个对她百般挑剔的男人,但她初来乍到渤王府,又是未来渤王妃,拒绝与王府主人一同迎接二殿下,是否太不知好歹?

    一想到又要见到朱友文,她难免有些心浮气躁,竟未注意到身旁林广在听见郢王到来时,脸色明显有异。

    马婧哪里不知道她的心思,试探问:‘郡主,要不就说您身体不适,回绝了吧?’

    摘星却摇摇头,‘不行,这样只会显得我更加失礼,日后在这王府,恐怕也更站不住脚了。’

    她叹了口气,马婧也跟着叹了口气。

    仆人离去后没多久,又有人来敲房门,马婧一面开门,一面嚷嚷:‘好了好了别催了!马上就来了!’

    但门外站的却不是传话的仆人,而是一名纤细女子,只见她笑容温婉,眉目如画,发梳高髻,其上簪有金翠花钿,时值夏季,女子身着天蓝轻纱半臂齐胸襦裙,外罩浅蓝宽袖衫,袖口以银线绣出栖于木兰枝上的喜鹊纹样,鹊鸟头尾相连,女子手里还端着一碗刚熬好的汤药。

    马婧从小跟着马峰程生活在军中,没什么见识,摸不清眼前女子来历,不知该如何应对,她微微侧身,让摘星看清女子模样,摘星见她虽手捧汤药,但穿着高贵,身后又跟着两名婢女,再见到她袖口所绣喜鹊,立即想到方才仆人来报二殿下郢王登府拜访家叙,朱友珪此番前来自然会带上郢王妃同行,而朱友珪小名喜郎,喜郎,喜郎,喜鹊郎,难道眼前这亲手端来汤药的柔婉女子竟是郢王妃?

    摘星连忙上前拜见,并对马婧连使眼色,要她端过郢王妃手上那碗汤药。

    ‘诸多失礼,还请王妃见谅。’摘星恭敬道。

    敬楚楚只是柔柔一笑,将汤药交给马婧,道:‘弟妹说的哪里话,很快我们就是一家人了,何须如此多礼?倒是听说弟妹昨日救了个路倒街头的老人,怕妳忙不过来,顺道我就端了汤药过来。现在妳可有时间与我们好好聚聚、聊聊天了吧?’

    郢王妃亲自来请人,还特意端上了汤药,摘星没有理由再拒绝,正要答应,却听到身后噗通一声,老人居然翻下了床,跪倒在地,激动喊道:‘拜、拜见郢王妃!’摘星、马婧都被他突然的举止吓了一跳。

    敬楚楚眨眨眼,望向摘星,问:‘这位就是……?’

    摘星忙道:‘是的,这位就是昨日从街上带回救治的广叔,他说是为了寻觅恩人,才远从亳州来到京城。’

    敬楚楚轻轻点头,道:‘亳州啊,的确是很远的地方呢。’

    朱友珪即出生于亳州,但她知丈夫不喜在人前提及自己的过往,因此只是轻轻带过,没再多提。

    林广忽对敬楚楚重重磕头,她心地善良,见老人年事已高,又身体虚弱,连忙要他起身说话,别再跪了。

    ‘谢王妃!小人实在是……实在是太过激动……因为郢王……因为二殿下就是小人上京想寻觅的恩人!’

    敬楚楚一听,好奇问:‘真有此事?竟如此巧合?’

    林广在马婧的搀扶下,颤悠悠起身,低着头道:‘数年前,二殿下至亳州发粮赈灾,救了我一家七口!二殿下的大恩,小人念念不忘,因此斗胆想着,也许哪日天可怜见,能亲自见到二殿下,当面道谢。’

    敬楚楚是个单纯的女人,听老人这么一说,便道:‘二殿下即出生于亳州,亳州就等于他的家乡,援助家乡,理所当然。当年他赈灾回京后,念念不忘亳州菜,嘴上挂念了好几个月呢。’

    林广一喜,道:‘小人正好擅长厨艺,做得一手亳州好菜,若二殿下不介意,可否让小人替二殿下做一回拿手菜,权当报恩。’

    敬楚楚笑道:‘这可真是两全其美呢,您报了恩,二殿下有口福可享!就这么说定了。’她拉起摘星的手,劝道:‘弟妹,一家人一起吃个饭,别伤了感情,好吗?’看来她已隐约猜到摘星在渤王府的处境,可能不太好过。

    摘星只能答应,心中却隐隐怀疑林广的身份可能没有那么单纯:哪有那么刚巧,林广寻寻觅觅的恩人,就是二殿下?又说要做菜给二殿下吃,那菜会不会有问题呢?八年前马府发生的夏侯都尉惨案,记忆犹新,她不由惴惴不安,但敬楚楚一番好意,她又不好当面点破,实在两难。

    看来待会儿只好要马婧跟着林广一块儿去厨房做菜,要她眼睛睁亮点盯着,别真出了乱子。

    *

    敬楚楚带着摘星回到渤王府大厅,朱友珪与朱友文早已坐在里头,桌上摆着茶水点心,朱友珪殷勤嘘寒问暖,朱友文原本话就不多,多半时间只是静静听着,即使回话,也仅是两三句话带过。

    摘星一走进,朱友珪便热情问:‘弟妹,初到王府,可还习惯?’

    敬楚楚微笑着走到朱友珪身边坐下,道:‘之前喜郎还担心,咱们三弟不喜与人亲近,怕会怠慢了弟妹呢。’

    ‘我这冷面三弟,没冻着妳吧?’朱友珪笑问。

    郢王夫妇在此,朱友文就算再不喜摘星,也会顾及她的颜面,或该说,顾及马家军,多少收敛言行,摘星逮着机会,想报一箭之仇,她刻意满脸堆笑地看了朱友文一眼,他只觉笑里藏刀。

    ‘多谢二殿下关心,二殿下与王妃多虑了,三殿下待我,可说是呵护备至,就连我随意准备的一些小礼,他也爱不释手,喜欢得不得了呢!’最后这几句,她还特地加重语气,就怕郢王夫妇没听清楚呢。

    朱友文的目光杀了过来,摘星根本不怕,二殿下夫妇在此,一团和睦,看他敢不敢发作?今日她不讨回这公道,她就不叫马摘星!

    她走到朱友文身旁坐下,身躯靠近,略带撒娇语气,道:‘夫君,快告诉二殿下与王妃,你有多喜欢我送你的礼物?’

    朱友文忍着嘴角抽搐,开口:‘……很喜欢。’

    她斜睨着望了他一眼,杏眸眼尾微微上扬,竟是万种妩媚,他顿时胸中一荡,目光竟一时三刻离不开。

    两人无意间流露的些微旖旎,装也装不来,朱友珪是明眼人,笑道:‘看来的确是有所进展啊。’他笑着看了敬楚楚一眼,又道:‘只是你们说起话来,怎似话中有话?其中有什么玄机,我可就不懂了。’

    摘星收回目光,故意轻叹道:‘也许是我送的礼薄,终究不合夫君的意吧。’

    听她口口声声喊自己‘夫君’,朱友文不知为何,觉得并不那么刺耳。

    只听她又问道:‘不知三殿下是否能告知我家夫君的喜好?让我能投其所好?’她左一声‘夫君’,右一声‘夫君’,摆明是故意刺激朱友文,他却没有任何反驳,她微觉奇怪。

    难道是之前刁难她太过,心虚了吗?

    哼,最好如此!

    朱友珪认真摸起下巴思考,道:‘据我所知,三弟除了习武外,倒是有件喜好。’

    ‘喔?是何喜好?’摘星问。

    朱友珪指着墙上那些字帖,道:‘就是这些,三弟尤其喜爱前晋书法家,是受了大哥的影响。’

    这些字画,摘星初入渤王府时便注意到了,但此刻她仍故意装出惊讶模样,‘原来三殿下喜欢前晋名家的字帖呀?’她看着朱友文,故意问:‘该不会三殿下平日闲来无事便喜欢练练字吧?’

    敬楚楚轻轻拍了下手,喜道:‘弟妹果真聪颖,一猜就中!之前我还猜是射箭呢!三弟有副奔狼弓,做工精细,妳一定得瞧瞧!’

    朱友珪也道:‘是啊,练字能练心,这点我就不如三弟了,他啊,能文又能武,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夫君呢!’

    摘星一面频频点头,一面笑睨着朱友文,他被她瞧得浑身不自在,为掩饰尴尬,拿起茶杯想喝茶,她忽冒出一句:‘我也送了夫君一块砚台呢!’他险些噎到。

    ‘弟妹与三弟简直心有灵犀,肯定百年好合。’敬楚楚笑道。

    朱友文咳嗽了声,没有回答,摘星也干笑几声,有些尴尬。

    百年好合?她和他连一日安宁是什么滋味都不知呢!

    朱友珪虽对字帖书画文房四宝并无太大兴趣,但为了显示对马摘星的重视,还是开口问了:‘弟妹送的是什么砚台?是否能欣赏欣赏?’

    摘星与朱友文两人四目相接,齐转过头,异口同声道:‘不行!’

    敬楚楚吓了一跳,不由自主伸手轻按尚平坦的肚腹,朱友珪见状连忙好生安抚,夫妻的确情深。

    ‘不过就是块砚台,有什么不能看的呢?该不会是有什么难言之隐?’朱友珪笑问。

    朱友文转过头,显然不想回答,摘星只好硬着头皮试图解释:‘这、当然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……哎,讲着讲着我肚子也饿了,广叔的亳州菜应该也做得差不多了吧?应该趁热用膳了,是吧,三殿下?’她转头征询朱友文意见,他难得与她同一阵线,缓缓点头道:‘是该用膳了。’

    林广亲自为朱友珪下厨做菜一事,早有下人来报,朱友文早就派了文衍亲自去厨房盯人,林广就算有天大本事,想来也不至于在他眼皮底下出乱子。

    众人离开大厅前往用膳,摘星看了他一眼,嘴角微微含笑,似在取笑他方才喝茶险些呛到的糗态,他没好气地回瞪她,却没发现自己的目光已不再那么凌厉。

    古灵精怪、俏皮爱整人的马摘星……和他内心深处的一个身影隐隐重迭……尤其是那抹恶作剧得逞的笑容……

    马摘星啊马摘星,事到如今,为何妳又出现在我的生命中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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