燕子小说网 www.yanzitai.com,青崖白鹿记·十周年纪念版(全2册)无错无删减全文免费阅读!
天目山脚下,驿道上缓缓过来两骑马,朝着钱塘府的方向行去。日色正盛,黄尘漫天,人马都有些疲惫了。领头的一人遂牵了马,踱到路边卖水老汉的草棚里休息。后面一人见状,也忙忙地跳下马跟上。两人在屋角一张桌子边对面坐下,摘下斗笠来喝茶,却是两个眉目如画的女郎。 “季阿姊,我们此去钱塘府,真的很危险,很容易就会被宫里的人发现。”后一个女郎道。 季如蓝白了她一眼:“怕什么?你这副打扮有些日子了吧?谅你也不敢露马脚。我有你作护身符,更是高枕无忧。哼!亏你平日里沈兄长沈兄短的,我师兄真的遭了难,你倒做起缩头乌龟来!” 钱丹摆弄着衣带上的花结子,似乎不太习惯。他本来清秀,被季如蓝打扮成女子,居然也楚楚动人。他懦懦道:“不是我害怕,可是那些人都说,沈兄和蒋娘子失踪也是一年以前的事情了。我们现在才去找,太迟了。” 季如蓝悠悠叹道:“是啊,太迟了。不过,你去问问你娘,不就什么都知道了。” 钱丹大吃一惊:“我好不容易逃出来,可不能去见我娘!” 季如蓝道:“你不去问,这个月的解药就没有。” 钱丹恨恨道:“沈兄教你医术,不是让你这样害人!” 季如蓝淡淡道:“我用来控制你的毒药是天台宗的秘方,不是师兄的。你平心而论,这些日子以来,我用师兄教我的医术,救过多少人?你说我害人,太不公平了吧!” 钱丹知道她说的不差,只得长叹一声:“可是季阿姊,你难道要扣留我一辈子吗?” 季如蓝并不回答。卖水老汉这时走过来,给两人各续了一杯茶。季如蓝默然半日,又道:“真的太迟了。其实,师兄恐怕早就不在人世了。” 钱丹闻言,也记起了当时沈瑄只有半年之命,又想到自己身陷缧绁整整一载,不知何时才有逃脱机会,越想越心酸,眼泪就扑啦啦地掉下来。季如蓝也不理他。 “掌柜的,昨天是不是有个手持红色拂尘的老道从这里过?” 门外来了一个中年道姑,手中拂尘是用染得鲜红的马鬃制成的,显得十分刺眼。钱丹一见,忙把脸侧到一边去。季如蓝看见她拂尘柄上雕着精致的梅花纹样,心知是武夷派九虚宫“梅兰竹菊”四道之首的梅仙子到了。菊道人已在数年前死在夜来夫人手里,她说的老道士,不知是兰还是竹。武夷山三大高手,有两个到了天目山脚下,不知有什么大事。也难怪钱丹紧张,倘若被梅仙子认出是同门仇人之子,他可死定啦。季如蓝念及此,挪了挪位置,挡住梅仙子的视线。 卖水老汉头也不抬,只哼哼道:“来过来过,茶也没喝就匆匆走了。” 梅仙子遂坐下:“倒杯茶来!” 老汉端上茶水来,梅仙子只喝了一口,就皱起了眉头。老汉嘿嘿笑道:“山村野店,自然没有上好的武夷山茶供奉,仙姑担待则个。” 梅仙子讶异地望了老汉一眼,笑道:“是你这老儿!”忽然一根筷子就向季如蓝这边飞过来。季如蓝抱着脑袋伏在桌上,筷子从她鬓边擦过打在墙上。梅仙子只是试探,看她似无武技,遂不在意。钱丹却是愣愣地没动,他发现那老汉竟然是丐帮的韦长老,常在范定风跟前办事的。 韦长老瞟了二人一眼,又对梅仙子道:“仙姑,你可来得未免太迟。今日就……” 梅仙子歉然道:“路上遇到些小事,我这就上山。” 季如蓝与钱丹都很想知道这伙人干什么去,无如他们不露半点口风。韦长老点点头,忽然道:“请仙姑帮我带两个人上山。”钱丹和季如蓝大惊失色,待要站起,忽然发现脚都软了,动弹不得,只得怒目瞪着韦长老。 韦长老笑道:“两位娘子莫怕。”钱丹心想还好,他们没认出我来。又听他道:“老朽生怕请不动两位大驾,只得在茶水里下了点药,实在不好意思。这药不重,倘若两位愿意交个朋友,小老儿自然将解药奉上。” 季如蓝道:“你要我们做什么?” 韦长老道:“听娘子的口气,好像医术不错。敢问娘子那个师兄,是什么人?” 季如蓝不理他。 韦长老笑道:“小老儿没猜错的话,是不是从前洞庭医仙沈彬家的小郎,在桐庐一带人称‘小神医’的那一位?唉,可惜去年他不幸死在夜来夫人的地下迷宫里,令人扼腕叹息。” 季如蓝虽然冷漠,听到这句话,也不免变了容色。韦长老又道:“娘子,实不相瞒,小人的主人范定风公子,如今在天目山脚下聚集了一帮朋友,还想请一位医术高明的武林同道帮手。可惜沈郎中英年早逝,江湖上的朋友都深引为憾。天幸他还有你这样一个师妹,小老儿可是一定要请你上山襄助的。” 季如蓝已明白这帮人想干什么了。其实这些日子,江南风声暗起,潜流涌动,明眼人早都算到有大事发生。她不由得意味深长地朝钱丹瞟了一眼。钱丹紧紧地抿着嘴唇,掩饰自己的慌张。季如蓝故意对韦长老道:“你这老儿,偷听人家讲话,甚是可恶!你不把话说明白,我可不懂你的意思。” 韦长老轻轻地咳了一声,看看梅仙子。梅仙子半闭着眼睛作养神状,似是胸有成竹。韦长老想:这样两个雏儿,怕她们怎的!遂直言道:“本来这话不敢说,但那妖妇倒行逆施,荼毒天下,武林正道,人人欲除之而后快。这一次,丐帮范公子牵头,邀集江南武林英雄豪杰,一举剿灭妖妇!”言毕还是忍不住四周望望。 “好!”季如蓝道,“范公子此举大快人心。小女子与那妖妇也有父母大仇,她又害了我师兄。我正想找她晦气,只恨手无缚鸡之力。老丈,你这就带我上天目山。” 梅仙子与韦长老相视一笑。夜来夫人的仇人多如恒河沙数,季如蓝这话倒没引起他们怀疑。韦长老拿出解药,两人服了。梅仙子道:“那你们俩就随我走吧。”又瞪了季如蓝一眼,“你想要弄鬼,那可是没门!” 季如蓝冷笑道:“初次见面,说这种话,我不和你计较。我弄不弄鬼,将来你就知道了。”她望了望钱丹,只见他面朝墙壁,想来气得发晕,遂道:“表妹,我要去报仇了,你自己先回家,叫姑母不要为我担心。” 钱丹愕然。韦长老道:“这位小娘子不去吗?” 季如蓝微笑道:“她还小,什么都不会,我不想带上她。”说着将一个小小的药瓶塞到钱丹手里,“你的病未好,回家记得吃药。”钱丹知道那是自己身上所种的毒物的解药,几乎傻了。 “不行!”梅仙子喝道,“她既然知道了我们的事,就不能放她走。” 季如蓝一挑眉毛道:“你这道姑,不要太霸道!” 韦长老打着哈哈道:“娘子,我们不能不小心。” 季如蓝咬着嘴唇,道:“如此就同去好了。表妹,走!”大家出了门来,翻身上马,朝山上迤逦而去。钱丹满脑子晕晕乎乎,只得任人摆布,也不敢想就这样见到范定风这些人会有什么后果。忽然想到:这些人都是要去害我娘的,娘一定还不知道,那可怎么办? 他不想到这里还好,一念及此,身上的汗一阵一阵地往下淌,紧紧盯着梅仙子的背影,想找机会逃。就在这时,梅仙子的坐骑忽然双膝一软,跪在地上。梅仙子一惊,慌忙跃起,万幸没摔个大跟头。只见那马口吐白沫,怎么也站不起来。 钱丹还在发愣,季如蓝挥起一鞭,狠狠地抽到他的马身上。那马长嘶一声,驮着钱丹飞也似的跑了。梅仙子又气又急,她轻功虽然说得过去,但要追一匹快马还是不够火候。她一把扣住季如蓝的手腕:“妖女,是你下毒害我的马!” 季如蓝毫不畏惧:“不错,我一定要让我的表妹脱身。你的马中了毒,不立即救治,一个时辰就会断气。” 梅仙子只觉得指间那只手腕纤细柔软,分明一点力道也无。偏偏她对这个不懂武技的女郎一点办法也没有。不能杀了她,反而不得不防着她的毒药。她只好看着季如蓝给自己的马灌下解药。一忽儿,马好了,两人一起上山,再不交一语。 天目山山腰上有一所古刹兰若寺。寺藏在深山里面,四周古木森森,山峦巍峨,山下根本看不见房舍。兰若寺建于南朝萧梁年间,唐以来抑佛重道,古寺香火不继,渐渐就废弃了。这时,范定风却把这兰若寺打扫出来,作了会聚英雄的大本营。上山的一路上岔道重重,只在隐秘处标有暗记,若非事先约定,根本找不到路。临近寺院,又有几处关卡盘问,暗地还伏有高手窥探。不过梅仙子是武夷名宿,江湖上颇有名望,一路带了季如蓝进去,没受什么阻拦。 寺门不朝南,却开在东边。入门一扇巨大的照壁,照壁后游廊回转,极尽曲折幽晦之妙。梅仙子见没有人出来迎,心下不喜,旁边一个丐帮弟子赶快过来道:“仙姑,范公子今天大摆筵席,大家都在大雄宝殿里呢。我带您老人家去!” “走开!”梅仙子一扬拂尘,那丐帮弟子直摔了个趔趄。原来梅仙子最恨人家说她老。现下她正不高兴,这丐帮弟子居然还来捋虎须。季如蓝只当没看见,跟着梅仙子就噔噔噔地奔到了后面。 大雄宝殿两边,一溜儿摆下四排圆桌。正是酒过三巡,范定风离了席,在各桌敬酒。他一领黄袍,语笑焕然,一副大将风度。忽然抬头看见门口的梅仙子,连忙招呼:“九虚宫的梅仙姑也到了,幸甚幸甚!”梅仙子冷冷一笑,范定风又道,“范某这里忙得紧,有失迎迓,请仙姑海涵!仙姑上座!”就把梅仙子领到了左首第一张桌子,加了一个座。桌上已有了梅仙子的师弟兰道人、天童寺的两名老僧等,俱是出家人。 季如蓝立在堂下,等着范定风盘问她。忽然席间一个年轻女郎走了出来,拉着季如蓝的手道:“如蓝妹妹,你怎的来了?” 那女郎正是季家姊妹的表姊周采薇。范定风举事,庐山宗不欲插手,又不好不理,就只遣了周采薇一个女弟子前来。季如蓝经年未见周采薇了,却仍是淡淡道:“山下那个老头子叫我来做医生。” 范定风见梅仙子带来的女郎神情倨傲,又不似武夷弟子,正待喝问,不料周采薇出来认亲,一时只好客气道:“这位娘子想来医术过人,敢问高姓大名,师承何处?” 季如蓝道:“我姓季。沈瑄是我的师兄。” 此言一出,大殿里顿时安静下来,几乎每个人脸上都流露出一种似笑非笑的神情,交换着你知我知、心照不宣的眼神。周采薇握着季如蓝的手,似乎更紧了。季如蓝暗暗诧异,沈瑄武技平平,又不大在江湖上走动,纯然是无名之辈。她本以为还要解释沈瑄的来历,怎的看来每个人都知道他? 范定风脸上阴晴不定,道:“原来娘子是洞庭门下。” “不是。”季如蓝道,“我只拜沈君为师兄,他传我医术。” “那沈郎中的医术,确乎不凡。”范定风道。 右首第一席上一个老妇人,似乎忍不住道:“医术虽好,人品太差!”这人不是别人,正是镜湖掌门曹止萍。 曹止萍这话,好像一下子打开了大家的话匣,一下子每一席上都有人叽叽喳喳说起来。曹止萍身边坐着海门帮帮主,接话道:“可惜医仙沈大侠慷慨君子,一世英名,竟然生出这样荒唐的儿子来。若不是镜湖女侠们亲眼所见,谁能相信那天台宗的妖女,竟是和他勾结在一起!”他言语之间却也没多少痛惜之意,倒好像这件事情十分有趣似的。 更有人道:“汤君那样自负潇洒的人,居然被他夺了未婚妻,实在也太奇怪。只恨我没见过他是何等样人。难道他比汤慕龙还要风流倜傥不成,还是他另有异术?” “哈哈,他不是很会医道吗?” 周采薇终于忍不住了,道:“沈君已做古人,大家这么议论他的私事,怕不太好吧?” 季如蓝又一次听见沈瑄已死,不由得思绪万千,怔怔地立在那里。范定风见她神色有异,拿不定主意。他另有所图,不拟早早得罪这个女郎,遂含糊道:“季娘子,令师兄的事情,想来你……” 季如蓝缓缓道:“我听说师兄和蒋娘子要好,心里也很遗憾。” 范定风遂放了心。周采薇却瞧见季如蓝的眼中似有泫然之色,这可是她从未见过的。她忙拉了表妹到自己的座位旁边坐下,离开众人的视线中心。 “那妖女被夜来夫人捉了去,从此再无消息,想来是死了。怎的有人说沈瑄也死在夜来夫人手里?”有人不解道。 曹止萍一本正经道:“先前在镜湖边上,沈瑄就帮着那妖女与敝派作对。敝派业已击败了妖女,正待擒获,不料拦路杀出了王照希,拉了那妖女去。老身正要劝服沈君,又想不到来了一阵妖风,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把他卷走了。至于说他后来死在夜来夫人手里,那是海门帮帮主的消息。想来那妖风亦是夜来夫人作怪。” 海门帮帮主遂续道:“敝帮的一个弟子得来确切信息,说是夜来夫人那时把妖女和沈瑄囚于迷宫,叫了许多人围剿,自然是活不出来了。以夜来夫人的手段,只怕两人死得十分惨酷。” 底下有人哧哧笑道:“也算这对奸夫淫妇罪有应得。” “不要胡说,沈郎中毕竟是名门子弟。”范定风轻叱道,“曹老前辈说的妖风,究竟是怎么回事?” 李素萍坐在第二席上,道:“好像是一个白衣人。” “白衣人?”范定风惊道,“那恐怕不是夜来夫人手下。这几年江湖上都隐隐有白衣人的传说,范某也有耳闻。据说此人武技高深莫测,行踪无定,从来未有人见过他的真面目。他好像不常在江南行走。” 范定风此言一出,大家顿时又议论开来。很多人都... -->>
天目山脚下,驿道上缓缓过来两骑马,朝着钱塘府的方向行去。日色正盛,黄尘漫天,人马都有些疲惫了。领头的一人遂牵了马,踱到路边卖水老汉的草棚里休息。后面一人见状,也忙忙地跳下马跟上。两人在屋角一张桌子边对面坐下,摘下斗笠来喝茶,却是两个眉目如画的女郎。 “季阿姊,我们此去钱塘府,真的很危险,很容易就会被宫里的人发现。”后一个女郎道。 季如蓝白了她一眼:“怕什么?你这副打扮有些日子了吧?谅你也不敢露马脚。我有你作护身符,更是高枕无忧。哼!亏你平日里沈兄长沈兄短的,我师兄真的遭了难,你倒做起缩头乌龟来!” 钱丹摆弄着衣带上的花结子,似乎不太习惯。他本来清秀,被季如蓝打扮成女子,居然也楚楚动人。他懦懦道:“不是我害怕,可是那些人都说,沈兄和蒋娘子失踪也是一年以前的事情了。我们现在才去找,太迟了。” 季如蓝悠悠叹道:“是啊,太迟了。不过,你去问问你娘,不就什么都知道了。” 钱丹大吃一惊:“我好不容易逃出来,可不能去见我娘!” 季如蓝道:“你不去问,这个月的解药就没有。” 钱丹恨恨道:“沈兄教你医术,不是让你这样害人!” 季如蓝淡淡道:“我用来控制你的毒药是天台宗的秘方,不是师兄的。你平心而论,这些日子以来,我用师兄教我的医术,救过多少人?你说我害人,太不公平了吧!” 钱丹知道她说的不差,只得长叹一声:“可是季阿姊,你难道要扣留我一辈子吗?” 季如蓝并不回答。卖水老汉这时走过来,给两人各续了一杯茶。季如蓝默然半日,又道:“真的太迟了。其实,师兄恐怕早就不在人世了。” 钱丹闻言,也记起了当时沈瑄只有半年之命,又想到自己身陷缧绁整整一载,不知何时才有逃脱机会,越想越心酸,眼泪就扑啦啦地掉下来。季如蓝也不理他。 “掌柜的,昨天是不是有个手持红色拂尘的老道从这里过?” 门外来了一个中年道姑,手中拂尘是用染得鲜红的马鬃制成的,显得十分刺眼。钱丹一见,忙把脸侧到一边去。季如蓝看见她拂尘柄上雕着精致的梅花纹样,心知是武夷派九虚宫“梅兰竹菊”四道之首的梅仙子到了。菊道人已在数年前死在夜来夫人手里,她说的老道士,不知是兰还是竹。武夷山三大高手,有两个到了天目山脚下,不知有什么大事。也难怪钱丹紧张,倘若被梅仙子认出是同门仇人之子,他可死定啦。季如蓝念及此,挪了挪位置,挡住梅仙子的视线。 卖水老汉头也不抬,只哼哼道:“来过来过,茶也没喝就匆匆走了。” 梅仙子遂坐下:“倒杯茶来!” 老汉端上茶水来,梅仙子只喝了一口,就皱起了眉头。老汉嘿嘿笑道:“山村野店,自然没有上好的武夷山茶供奉,仙姑担待则个。” 梅仙子讶异地望了老汉一眼,笑道:“是你这老儿!”忽然一根筷子就向季如蓝这边飞过来。季如蓝抱着脑袋伏在桌上,筷子从她鬓边擦过打在墙上。梅仙子只是试探,看她似无武技,遂不在意。钱丹却是愣愣地没动,他发现那老汉竟然是丐帮的韦长老,常在范定风跟前办事的。 韦长老瞟了二人一眼,又对梅仙子道:“仙姑,你可来得未免太迟。今日就……” 梅仙子歉然道:“路上遇到些小事,我这就上山。” 季如蓝与钱丹都很想知道这伙人干什么去,无如他们不露半点口风。韦长老点点头,忽然道:“请仙姑帮我带两个人上山。”钱丹和季如蓝大惊失色,待要站起,忽然发现脚都软了,动弹不得,只得怒目瞪着韦长老。 韦长老笑道:“两位娘子莫怕。”钱丹心想还好,他们没认出我来。又听他道:“老朽生怕请不动两位大驾,只得在茶水里下了点药,实在不好意思。这药不重,倘若两位愿意交个朋友,小老儿自然将解药奉上。” 季如蓝道:“你要我们做什么?” 韦长老道:“听娘子的口气,好像医术不错。敢问娘子那个师兄,是什么人?” 季如蓝不理他。 韦长老笑道:“小老儿没猜错的话,是不是从前洞庭医仙沈彬家的小郎,在桐庐一带人称‘小神医’的那一位?唉,可惜去年他不幸死在夜来夫人的地下迷宫里,令人扼腕叹息。” 季如蓝虽然冷漠,听到这句话,也不免变了容色。韦长老又道:“娘子,实不相瞒,小人的主人范定风公子,如今在天目山脚下聚集了一帮朋友,还想请一位医术高明的武林同道帮手。可惜沈郎中英年早逝,江湖上的朋友都深引为憾。天幸他还有你这样一个师妹,小老儿可是一定要请你上山襄助的。” 季如蓝已明白这帮人想干什么了。其实这些日子,江南风声暗起,潜流涌动,明眼人早都算到有大事发生。她不由得意味深长地朝钱丹瞟了一眼。钱丹紧紧地抿着嘴唇,掩饰自己的慌张。季如蓝故意对韦长老道:“你这老儿,偷听人家讲话,甚是可恶!你不把话说明白,我可不懂你的意思。” 韦长老轻轻地咳了一声,看看梅仙子。梅仙子半闭着眼睛作养神状,似是胸有成竹。韦长老想:这样两个雏儿,怕她们怎的!遂直言道:“本来这话不敢说,但那妖妇倒行逆施,荼毒天下,武林正道,人人欲除之而后快。这一次,丐帮范公子牵头,邀集江南武林英雄豪杰,一举剿灭妖妇!”言毕还是忍不住四周望望。 “好!”季如蓝道,“范公子此举大快人心。小女子与那妖妇也有父母大仇,她又害了我师兄。我正想找她晦气,只恨手无缚鸡之力。老丈,你这就带我上天目山。” 梅仙子与韦长老相视一笑。夜来夫人的仇人多如恒河沙数,季如蓝这话倒没引起他们怀疑。韦长老拿出解药,两人服了。梅仙子道:“那你们俩就随我走吧。”又瞪了季如蓝一眼,“你想要弄鬼,那可是没门!” 季如蓝冷笑道:“初次见面,说这种话,我不和你计较。我弄不弄鬼,将来你就知道了。”她望了望钱丹,只见他面朝墙壁,想来气得发晕,遂道:“表妹,我要去报仇了,你自己先回家,叫姑母不要为我担心。” 钱丹愕然。韦长老道:“这位小娘子不去吗?” 季如蓝微笑道:“她还小,什么都不会,我不想带上她。”说着将一个小小的药瓶塞到钱丹手里,“你的病未好,回家记得吃药。”钱丹知道那是自己身上所种的毒物的解药,几乎傻了。 “不行!”梅仙子喝道,“她既然知道了我们的事,就不能放她走。” 季如蓝一挑眉毛道:“你这道姑,不要太霸道!” 韦长老打着哈哈道:“娘子,我们不能不小心。” 季如蓝咬着嘴唇,道:“如此就同去好了。表妹,走!”大家出了门来,翻身上马,朝山上迤逦而去。钱丹满脑子晕晕乎乎,只得任人摆布,也不敢想就这样见到范定风这些人会有什么后果。忽然想到:这些人都是要去害我娘的,娘一定还不知道,那可怎么办? 他不想到这里还好,一念及此,身上的汗一阵一阵地往下淌,紧紧盯着梅仙子的背影,想找机会逃。就在这时,梅仙子的坐骑忽然双膝一软,跪在地上。梅仙子一惊,慌忙跃起,万幸没摔个大跟头。只见那马口吐白沫,怎么也站不起来。 钱丹还在发愣,季如蓝挥起一鞭,狠狠地抽到他的马身上。那马长嘶一声,驮着钱丹飞也似的跑了。梅仙子又气又急,她轻功虽然说得过去,但要追一匹快马还是不够火候。她一把扣住季如蓝的手腕:“妖女,是你下毒害我的马!” 季如蓝毫不畏惧:“不错,我一定要让我的表妹脱身。你的马中了毒,不立即救治,一个时辰就会断气。” 梅仙子只觉得指间那只手腕纤细柔软,分明一点力道也无。偏偏她对这个不懂武技的女郎一点办法也没有。不能杀了她,反而不得不防着她的毒药。她只好看着季如蓝给自己的马灌下解药。一忽儿,马好了,两人一起上山,再不交一语。 天目山山腰上有一所古刹兰若寺。寺藏在深山里面,四周古木森森,山峦巍峨,山下根本看不见房舍。兰若寺建于南朝萧梁年间,唐以来抑佛重道,古寺香火不继,渐渐就废弃了。这时,范定风却把这兰若寺打扫出来,作了会聚英雄的大本营。上山的一路上岔道重重,只在隐秘处标有暗记,若非事先约定,根本找不到路。临近寺院,又有几处关卡盘问,暗地还伏有高手窥探。不过梅仙子是武夷名宿,江湖上颇有名望,一路带了季如蓝进去,没受什么阻拦。 寺门不朝南,却开在东边。入门一扇巨大的照壁,照壁后游廊回转,极尽曲折幽晦之妙。梅仙子见没有人出来迎,心下不喜,旁边一个丐帮弟子赶快过来道:“仙姑,范公子今天大摆筵席,大家都在大雄宝殿里呢。我带您老人家去!” “走开!”梅仙子一扬拂尘,那丐帮弟子直摔了个趔趄。原来梅仙子最恨人家说她老。现下她正不高兴,这丐帮弟子居然还来捋虎须。季如蓝只当没看见,跟着梅仙子就噔噔噔地奔到了后面。 大雄宝殿两边,一溜儿摆下四排圆桌。正是酒过三巡,范定风离了席,在各桌敬酒。他一领黄袍,语笑焕然,一副大将风度。忽然抬头看见门口的梅仙子,连忙招呼:“九虚宫的梅仙姑也到了,幸甚幸甚!”梅仙子冷冷一笑,范定风又道,“范某这里忙得紧,有失迎迓,请仙姑海涵!仙姑上座!”就把梅仙子领到了左首第一张桌子,加了一个座。桌上已有了梅仙子的师弟兰道人、天童寺的两名老僧等,俱是出家人。 季如蓝立在堂下,等着范定风盘问她。忽然席间一个年轻女郎走了出来,拉着季如蓝的手道:“如蓝妹妹,你怎的来了?” 那女郎正是季家姊妹的表姊周采薇。范定风举事,庐山宗不欲插手,又不好不理,就只遣了周采薇一个女弟子前来。季如蓝经年未见周采薇了,却仍是淡淡道:“山下那个老头子叫我来做医生。” 范定风见梅仙子带来的女郎神情倨傲,又不似武夷弟子,正待喝问,不料周采薇出来认亲,一时只好客气道:“这位娘子想来医术过人,敢问高姓大名,师承何处?” 季如蓝道:“我姓季。沈瑄是我的师兄。” 此言一出,大殿里顿时安静下来,几乎每个人脸上都流露出一种似笑非笑的神情,交换着你知我知、心照不宣的眼神。周采薇握着季如蓝的手,似乎更紧了。季如蓝暗暗诧异,沈瑄武技平平,又不大在江湖上走动,纯然是无名之辈。她本以为还要解释沈瑄的来历,怎的看来每个人都知道他? 范定风脸上阴晴不定,道:“原来娘子是洞庭门下。” “不是。”季如蓝道,“我只拜沈君为师兄,他传我医术。” “那沈郎中的医术,确乎不凡。”范定风道。 右首第一席上一个老妇人,似乎忍不住道:“医术虽好,人品太差!”这人不是别人,正是镜湖掌门曹止萍。 曹止萍这话,好像一下子打开了大家的话匣,一下子每一席上都有人叽叽喳喳说起来。曹止萍身边坐着海门帮帮主,接话道:“可惜医仙沈大侠慷慨君子,一世英名,竟然生出这样荒唐的儿子来。若不是镜湖女侠们亲眼所见,谁能相信那天台宗的妖女,竟是和他勾结在一起!”他言语之间却也没多少痛惜之意,倒好像这件事情十分有趣似的。 更有人道:“汤君那样自负潇洒的人,居然被他夺了未婚妻,实在也太奇怪。只恨我没见过他是何等样人。难道他比汤慕龙还要风流倜傥不成,还是他另有异术?” “哈哈,他不是很会医道吗?” 周采薇终于忍不住了,道:“沈君已做古人,大家这么议论他的私事,怕不太好吧?” 季如蓝又一次听见沈瑄已死,不由得思绪万千,怔怔地立在那里。范定风见她神色有异,拿不定主意。他另有所图,不拟早早得罪这个女郎,遂含糊道:“季娘子,令师兄的事情,想来你……” 季如蓝缓缓道:“我听说师兄和蒋娘子要好,心里也很遗憾。” 范定风遂放了心。周采薇却瞧见季如蓝的眼中似有泫然之色,这可是她从未见过的。她忙拉了表妹到自己的座位旁边坐下,离开众人的视线中心。 “那妖女被夜来夫人捉了去,从此再无消息,想来是死了。怎的有人说沈瑄也死在夜来夫人手里?”有人不解道。 曹止萍一本正经道:“先前在镜湖边上,沈瑄就帮着那妖女与敝派作对。敝派业已击败了妖女,正待擒获,不料拦路杀出了王照希,拉了那妖女去。老身正要劝服沈君,又想不到来了一阵妖风,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把他卷走了。至于说他后来死在夜来夫人手里,那是海门帮帮主的消息。想来那妖风亦是夜来夫人作怪。” 海门帮帮主遂续道:“敝帮的一个弟子得来确切信息,说是夜来夫人那时把妖女和沈瑄囚于迷宫,叫了许多人围剿,自然是活不出来了。以夜来夫人的手段,只怕两人死得十分惨酷。” 底下有人哧哧笑道:“也算这对奸夫淫妇罪有应得。” “不要胡说,沈郎中毕竟是名门子弟。”范定风轻叱道,“曹老前辈说的妖风,究竟是怎么回事?” 李素萍坐在第二席上,道:“好像是一个白衣人。” “白衣人?”范定风惊道,“那恐怕不是夜来夫人手下。这几年江湖上都隐隐有白衣人的传说,范某也有耳闻。据说此人武技高深莫测,行踪无定,从来未有人见过他的真面目。他好像不常在江南行走。” 范定风此言一出,大家顿时又议论开来。很多人都... -->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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